归去梨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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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杰】Being Human 番外(二)在人间(上)(双杰111之91)

快过年了混个更~~

建议食用方式:番外二吃完再看番外一,会感受到加倍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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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走进那个房间,他想起一句话。

一句台词。一部电视剧里的。

你将被关在囚笼里,这有违自然。

没有人跟他说这么一句话,而他将要身处的也不是一个笼子,那更像一个洞穴,只不过没有出口。

雪白的没有一个斑点的墙壁,没有窗,没有排风口,有一扇门,一旦从外面锁上,门就像自动消失在了墙上,你甚至看不到门缝。

比铁栅栏围成的牢笼更有私密性,却也更隔绝人世。

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估计是看守人员——隔几天就会来看看他,大概是为了确认他没有什么逃跑计划,或者异常举动,也可能是收集一些实验数据。

有一次他跟看守人员说,能不能给他一块表、一些书和纸笔。

囚禁他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电脑更是想都不要想,他身上的物件在他被带过来的第一天就已被搜走,他们还要求他换下原本的西装衬衫。

现在他身上穿的是一套纯白的衣裤,材质并不差,样子看上去有点像瑜伽服。

他在这个房间除了发呆,根本无事可做,他甚至没法打扫卫生。

因为不需要。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除了一张床。

他们给他留了一张床。

所以当他提出请求的时候,看守人员看看他,没说什么。他也不抱希望。也许那么做对看守人员而言是违反工作规定的。

一周以后,看守人员出现时带了五本书,旧黄的纸页,不知道是哪个年代出版的,全是小说,带进来的时候大概经过严格的信息筛选,都是与现世毫无关联的书籍。

还有一块表,样式古老的机械表,还在滴答滴答地走,除了计时,应该没有其他任何功能。

看守人员说,纸和笔不能给。他没说理由,张新杰大概猜得到。不能让他留下任何信息,无论传不传得出去。

他向看守人员道了谢,犹豫了一下,问,我来的时候身上带的东西,他们处理掉了吗?

应该收起来了。

里头有一个戒指,能还给我吗?

看守人员摇头。

那只是一个戒指,我不会拿来做什么。张新杰恳切地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呢?看守人员问,不等他回答,又说,他们不会同意的。

左手的中指轻轻蹭了一下无名指,只是少了一个圆环,他却觉得失去了很多,手指与手指相触,格外陌生的感觉。

他还是对看守人员道了谢,他完全可以不理会自己的请求。

 

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没有提供食物和水。他问过看守人员,那人惊讶地说,他们说你不需要食物和水。

是啊,他们觉得他是机器人,机器人是不需要进食的。

但是他记得饥饿时期盼食物的渴望,他记得口中尝到美味时那份包裹着味蕾一直传递到心间的欣喜,他记得每晚睡前那一杯热牛奶下肚后的温暖和安定。

没有食物和水,他真的,不会死吗?

连续四天被断绝进食。他觉得喉咙干燥疼痛,从胃到胸口都是空荡荡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体内的器官都掏空了。

他问过来探视的看守人员,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把他处理掉吗?

不,这是对方的回答,你不需要食物和水。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答复,但这次,看守人员迟疑着,加了一句,你会觉得难受是心理影响,因为你习惯一日三餐,熬个几天就能适应了。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事实。因为,尽管名为“饥饿”的感觉侵袭周身,让他十分不适,但那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行动力,他的视觉,他的思维能力。喉咙宛如火烧,但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嘶哑。

他们在向他证明,他不需要食物和水,即使他已经那样活了二十三年。

一周过后,他还是觉得难受,身体里像是有一个空洞,无声无息地蔓延、扩散,阴冷地侵蚀着一切关于愉悦和舒适的知觉记忆。但是,他没有脱水,没有晕眩,没有乏力。

两周之后,那些感觉像是在一夜间脱离了他的身体。他倒宁愿它们还继续呆着。麻木比什么都可怕。

但是他无能为力。

 

那几本书对他而言是一种精神慰藉。他没有书桌和椅子,所以只能坐在床上,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他仍然坐得笔直端正,双腿并不是盘坐在床上,而是垂直地靠着床沿,书本就放在膝盖上,一页页翻着书,粗糙的纸面擦过纸面,那让他觉得踏实。

他认真地读着每一个字,在脑中描绘着书中的画面,推敲情节衔接上的合理性,对作者的观点进行论证。但,他很快就把那五本书都读完了。于是第二遍,这种时候影像式记忆力反而是一种多余的能力,因为他已经能背出每一本书上的每一个字,每一页有多少段落,他甚至记得所有的标点符号。于是他对着书本,在心里默诵那些句子,没有什么语音语调。他不像黄少天喻文州那样能够绘声绘色地讲一个故事,当他想试着稍微模仿一下,随即觉得那实在有点滑稽,想象那样的声音出自自己的口中。

阅读的间隔他会看看表,确认一下时间,或者说,他们想让他知道的时间。但那不重要,当你处在一个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的密闭空间,比起时点的绝对准确性,他更需要那只表为他衡量相对的时间跨度。从他接过那只表开始,他在这里度过了几个小时,几分,几秒。他希望自己能忽略秒,但他的习惯不允许。

然后他发觉,有时候这只手表的存在,并没有让他好过多少。当他读了长长的一段故事,在房间里活动了一圈,以为至少过去一个小时,看看手表,才过了十分钟。

当你无所事事到需要消磨时间的时候,时间会变得难以置信的漫长。

而无所事事与消磨时间,曾经是他最不认同的一种状态,他总是能确保自己的时间得到合理的安排和充分的利用。但现在,他能做的只有,读书,走动,睡觉,和发呆。

时间漫长到了他甚至看不到尽头,那种仿佛跨越一切生命物种的永无止境的恒久。或者说,时间于他,如同凝固了一般。

除非他们选择销毁他,那会终止一切。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终局。

这种时候,手表的陪伴又是他所需要的了,因为时针、分针的每一步微小的移动,都在提示他,时间并不是静止的。那让他在心里轻舒了一口气。

 

被关在这里以后,他没有见过任何一张熟面孔,除了江秦,他在一个月过后来“看”过他。他们从天花板放下一个约莫9寸大小的屏幕,江秦在屏幕上对着他笑,带着那股常年不见天日的、了无生气的发霉味。张新杰觉得,比起他,江秦还更像被关在牢笼里的囚徒。

他没有任何表示,就像他望着的是一片空气。

江秦是来跟他谈交易的。他许诺,只要张新杰肯接受脑部扫描,去除那一部分加载了情感模式的程序,他们就能放他自由。

你可以像唐昊一样,那没什么不好。

张新杰漠然地平视前方。

他没有提他们会清除他的记忆,但张新杰猜,那是不可避免的。他们想对他的脑部进行“格式化”,以确保消除一切可能预见的危险。

他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是平静地拒绝了。

江秦的话,给他传递了一个信息:他们需要他的“允许”,才能动他的脑部,就像他的脑子里有一扇自我保护的闸门,即使对方知道密码,也需要他首先同意撤除防护。控制权在他的手里。

他的眼睛微微闪着光。

你死守着那些没有意义的原则,却只能像囚徒一样被困在这里,不,连囚徒都不如。你觉得,留不留得住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还有区别吗?

有区别。张新杰只说了这三个字。

江秦没有再多费口舌,他在屏幕上消失了。然后屏幕也消失了。

 

从最初开始,看守人员叫他的时候,就只是用一个数字和英文字母集合的编码。他说,能叫我的名字吗?我是张新杰。

不,在这里只有编码。那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冷漠,而是,机械。张新杰忽然明白,他是觉得,对于非生命的物体,连冷漠的情绪都不需要。

他们想要做的,并不是摧毁他的精神与意志力,而是,剥夺他作为人类的感知。

看守人员最后一次出现,带走了那块手表和五本书。然后那扇门再也没有打开。就像它从没有在那面墙上存在过。

他原本以为,那块手表和那些书,是看守人员的善意,现在才恍然觉悟,那是他们的暗示——他们可以给予,也可以收回。他们主宰着这里。

但是张新杰并不属于这里,所以,他不接受这样的支配与主宰。

他又只剩下一张床,四堵空空如也的墙壁,白得连一个斑点都没有。他们还没有撤走光亮。但是在一个彻底与外界隔绝的空间里,失去了黑暗的对照,光明的意义不是那么大。

他躺在床上,向上伸出一只手,久久地望着无名指,那上面本该有一枚小小的圆环。他戴戒指的时间不长,所以无名指上没有留下痕迹,有点可惜。他想象着那只银色圆环紧紧包裹着自己的手指,微凉而光滑的触觉,渐渐地生了温度。有一只手握上他的手指,温热的指腹按着他手上的戒指。

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新杰,家人之间,不是必须要用血缘来维系的。”

他对着手指发了一会呆,那上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他把手收了回来,放在自己的胸口,闭上眼睛。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怀念黄少天聒噪的声音。

因为,周围太安静了。他已经,他也不清楚,大概三个月没有见到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切断了房间里的光源。他在一片漆黑中靠着墙坐着。

他错了,身在光亮中与身在黑暗中,是完全不同的。

那些没有温度的光亮,在寂静而密闭的空间里,会在某一刻,让人陡然生出烦躁和窒闷。但至少,那时,他还有在人世的感觉。

而黑暗,吞噬了这种感觉。寂静已经成了死寂,荒芜。

他用手摸着原本戴了戒指的无名指。他开始回忆。回忆他生活里的每一天,幼时与父母的相处,学校的老师、同学,方士谦,黄少天喻文州叶修……还有,王杰希。

王杰希。

那些回忆是他们无法从他身上夺走的东西。只要他还拥有这些,他就不会被物化。

 

他在昏睡与清醒中不知度过了多少时日。

有一天,房中又亮了起来,他一点一点地睁开眼睛,又立刻闭上,然后再慢慢睁开。

是真的光明,不是他的幻觉。

他从床上坐起来,没有其他动作,视线下意识地扫向墙上原本是门的位置。

又过了很久,有人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杯水和一碟面包片。

他用手碰了一下杯子,水是热的,这是他被关进这个地方以后,碰到的唯一一样有温度的东西。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们终于决定要处决我了吗?”

来人没有回答,只说,吃吧。

等到那人走了以后,他端起水杯,捧着,暖了一下手。他一向都不怕冷,但这个时候,他就想用这个有温度的东西暖一下手。

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水,是白开水,有一点烫,热水冲刷过他的舌尖、舌根,然后缓缓流入喉口。他觉得有一丝甜滋滋的味道。取过一片面包片,看得出来已经不新鲜了,很干,没有一点面包机烤过的脆香。他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咀嚼着,就着热水咽了下去。

一些不知何时从身上流逝的感觉随着那嚼之无味的干面包片和微烫的白开水,又源源回到了体内。就像是生命与能量。

他还是需要食物和水的。

不久,来了几个人,押着他出了房间,没说去哪儿,他也没问。他们没有像来时那样蒙上他的眼睛。路上他看见了一张熟面孔。唐昊。

我能跟他说几句话吗?他礼貌地询问身边的看守。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没说什么,唐昊已经走了过来。他皱着眉,似乎还是不怎么高兴地看着他。

他们要处决我吗?他问唐昊。

是。简短的回答。

我来的时候,那些衣物,如果还没处理掉,能帮我还给王杰希吗?然后告诉他我的死讯。他凝视着唐昊。

唐昊的眉皱得更紧。你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是坚持让自己像人类一样?

他微微笑了笑。我没有坚持什么,我就是这样的。你能答应我吗?

唐昊点点头。他轻声道谢。

擦肩而过时,他说,你也可以这样,只要你拒绝被物化。你还有机会。

唐昊蓦然转身,那些人已经带着张新杰走得远了。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不知为什么,心底升起一股愤怒。

实验室中,一个圆形的仪器从张新杰头顶一寸一寸地罩落。有许多人围在他四周,隔着一段距离,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静静地看着那个仪器,就像盯着一只即将吞噬自己的黑洞,直到身体陷入全然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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